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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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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弗蘭克和凱瑟琳的關系不冷不熱,弗蘭克牢記上次愛情的教訓,不敢對凱瑟琳有愛情的期望;凱瑟琳因為冒昧地做出過親熱的舉動,目前因為弗蘭克的態度而大受打擊,不指望有愛情的降臨。莊園裏的仆人則因為他們終於不再有幼稚的舉動而大松了一口氣(但不免又有點失望),所以目前凡諾蒙莊園籠罩在一片安詳平和的氣氛中,誰都無意打破這種來之不易的安寧。

弗蘭克出外狩獵去了,走了不多久,天開始下雨了。到了夜裏,成了少見的暴風雨,一只持續到天亮。第二天,刺骨的寒風又帶來幾陣大雪,到黃昏的時候,莊園裏已經覆蓋了一層茫茫白雪。

仆人撥旺了爐子,凱瑟琳在火爐旁坐了一個小時,聽著風雪在外面低抑沈悶地怒吼著,不覺想起自己來到凡諾蒙莊園已經有五個多月了。

安妮拿著一杯熱騰騰的牛奶走過來,那是廚娘薩曼妲特意為凱瑟琳做的營養加餐。

“阿爾封索剛剛過來傳話,說老爺今天還在裏福斯先生家耽擱一宿。”她說。

“知道了,剛剛奧馬爾先生已經來告訴我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往年的這個時候天氣還很暖和呢。”

“巴黎的冬天來得也很早,只是很少下這麽大的雪。”

主仆倆正說著話,突然聽到門外一陣說話聲,是兩個男子的聲音——凱瑟琳心想,難道是弗蘭克回來了?——接著奧馬爾帶著一個披風一片雪白的高個子男人走進門來。

“請原諒,”奧馬爾對那位先生道,“看門的內克不認識您。”

“對待陌生人,謹慎是必要的。”那男人道。

他看到了凱瑟琳,於是用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帽檐——這是來自巴黎的風俗——凱瑟琳感到十分詫異。

“晚上好,公爵夫人。”男人道。

“先過來烤烤火吧,先生。”凱瑟琳點頭道,“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您沖過凜冽的狂風和一團漆黑來到這裏,想必有什麽急事。”

“是的,我要找公爵大人。”

“大雪把公爵留在他朋友裏福斯先生家了。”凱瑟琳道,“您有什麽事情需要我轉告他,或者您可以等他回來後再告訴他。”

那陌生人顯出“這可糟糕”的神情。他走到火爐邊,摘下了帽子,他把被雪打濕的頭發從額頭上撩開——凱瑟琳沒有見過他,但是讀者都見過——是阿爾培。火光在他因為受凍而略顯蒼白的前額和臉頰上跳動,凱瑟琳看到他的的額上和頰上有十分明顯的由操勞和擔憂刻下的痕跡。

凱瑟琳吩咐廚房拿來了熱騰騰的咖啡和點心,但是阿爾培連看都沒看一眼,他一只手托住下巴,一根手指按住嘴唇,似乎陷入了苦惱地沈思之中;並且他還不時地把懷中陶瓷表面的懷表掏出來看了又看。

誰也沒有打破寂靜,但凱瑟琳期望他能說出幾句能說明來意的話。

“我要把您一塵不染的地板弄臟了,夫人。”半天,阿爾培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今天的雪太大了,我是走到這裏來的,費了我好大的功夫。路上還不小心踩進了一個雪堆,一直埋到腰裏,幸虧這時候雪還比較松。”

“您為什麽這個時候來找公爵呢?”凱瑟琳忍不住問。

阿爾培沒有理睬凱瑟琳的問題,自顧自道:“看來公爵大人今天不可能回來了,而我在午夜之前必須離開。所以,我顧不上您是一介女流了,”他正視著凱瑟琳道,“請您轉告公爵一定要盡快離開此地,國王聽信了波伯士的讒言,他指控公爵參與了謀殺——這件事同您有關——和叛國。國王十分震驚,派人前來緝拿公爵。”

“荒謬!”凱瑟琳呼的一聲跳起來,“我不明白波伯士——我的堂兄——為什麽要陷害公爵,國王怎麽能相信這種無端的指控!”

“看看公爵對國王的態度,夫人,國王會聽信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這件事可以解釋……”

“夫人,”阿爾培不耐煩地打斷她道,“前來緝拿公爵的不是國王的衛隊,而是波伯士的專職刺客,領隊的就是你的表哥查爾斯爵士,他們不會給公爵活著回到巴黎洗刷罪名的機會的。”

“查爾斯和波伯士……我的上帝……我真不明白!”凱瑟琳茫然無措地坐倒在沙發上。

阿爾培繼續說道:“這場暴風雪雖然留住了公爵的腳步,但多少也會影響查爾斯他們的腳程,我估計他們可能在明天晚些時候到達,你們必須在此前離開這裏;我要告辭了。”

“等一下,先生,現在的風雪太大了,您該留下來等小一些再走。”

“對我來說,狂風暴雪更有利於我隱藏行蹤;暴風雪是我的朋友。”阿爾培戴上帽子,頭也不回地沖進狂暴的夜幕,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危機向凡諾蒙莊園迫近。

公爵不在,奧馬爾是唯一可以發號施令的男子,他努力保持鎮定,但他發白的嘴唇出賣了他的心情,盡管如此,他希望以自己的冷靜態度為公爵夫人分擔一部分憂愁。

“正如阿爾培先生所說,”他說,“我們必須立刻離開此地。

凱瑟琳渾身發抖地站在火爐旁,但她並沒有害怕,只是緊張。

“我們必須離開。”她叫道,“安妮,安妮!”

安妮站在黑黑的樓梯口害怕得瑟瑟發抖:“是、是的,夫人。”

“叫上你的女伴兒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收拾好行李,不要多,夠用就行!”

“是。”安妮受到女主人情緒的感染,鎮定了不少,連忙噔噔噔跑上樓去。

“奧馬爾先生。”凱瑟琳轉身看著管家。

“我已經派阿爾封索去請老爺回府了。”奧馬爾道。

“謝謝你,那麽請你準備好馬車,也許我們有好長一段路要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在所有凡諾蒙人的心頭,每一分鐘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難熬。

黎明時分,當飛雪漸止的時候,小路的盡頭終於出現了馬車緩緩挪動的跡象。坐在車頭上的是阿爾封索,他的身上還留著積雪的痕跡,由於整夜沒睡,他一臉困頓疲倦。

弗蘭克跳下馬車。他滿臉不痛快,顯然他並不知道這麽著急把他叫回莊園的原因。

奧馬爾迎上前去,他們悄悄而又激烈地交談了幾句。凱瑟琳看到他粗暴地離開奧馬爾,然後徑直走向門廳。

“你在外面站得太久了,回去休息一下。”弗蘭克走過凱瑟琳身邊的時候道。

“你必須立刻離開這裏。”凱瑟琳道。

弗蘭克站定了,他冷靜地看著凱瑟琳道:“是你必須離開,夫人。”

“什麽?”

“自從你到凡諾蒙以來,就一直沒叫我安生過;但是卻我必須確保你的安生。”他說,“收拾一下,一個小時後我會叫人護送你出發。”說著,他打了個哈欠踏上臺階。

凱瑟琳踏上一步,攔在他面前道:“你這態度是在懷疑我跟這件事情有關嗎,旁多瓦公爵?”

這天色是怎麽啦?太陽即將升起,月亮也沒有落下,但是人卻被籠罩在陰影裏。盡管凱瑟琳和弗蘭克離得很近,卻差不多看不見彼此的臉。寒冽的空氣掙紮著、呼嘯著、呻吟著,風在枯萎的月桂樹中間的小路上呼嘯,急速從頭頂掠過。

“我們該進屋去了。”弗蘭克說道,“天越來越冷了,否則我倒樂意跟你一起站到天亮,夫人。”

“他們明天就到了!”

“你指望我會像懦夫一樣逃跑嗎?”弗蘭克道,“不會,夫人,永遠不會!我身上流淌著的是高盧人勇敢無畏的血統!”

“勇敢,但卻愚蠢!”凱瑟琳叫道,“難道你以為白白送死就叫做勇敢嗎?人們只會笑話你是個愚不可及的鄉巴佬!”

“那麽公主殿下就該選擇聰明人的做法:趕緊收拾好你的胭脂盒、洋娃娃,離開這鄉巴佬的地方。”

“你簡直像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哈,殿下你也會用鄉巴佬的口氣罵人嗎?”

“奧馬爾!”凱瑟琳突然大叫。

“什麽?”弗蘭克不明所以,“這也是罵人的話嗎?”

“奧——馬——爾!”凱瑟琳又大叫。

“請您務必原諒我,老爺!”奧馬爾說話了,聲音就在弗蘭克後面。弗蘭克猛回頭,只見奧馬爾掄起一只花瓶。

“你幹什麽……”

“砰”地一聲,花瓶砸在弗蘭克的腦門上,弗蘭克兩眼一黑,最後聽到的是:“這是夫人的安排——您的確應該離開這裏……”

弗蘭克軟綿綿倒在地上,奧馬爾手裏還拿著半只花瓶,他鐵青著臉道:“我的上帝,我沒有把他打死吧?”

“放心吧,”早就躲在一邊的熱內醫生跑出來摸摸他的額頭,又翻開他的眼皮瞧了瞧道,“他的頭硬著呢,比起他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老公爵有一次喝醉酒,曾經撞暈過一頭牛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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